踏雾大灵山水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文/ 张烨


山形为龙，山神为脉，龙山，我们就在这亘古不变的龙脉家园中滋养生息，到处溪山如旧识，此间风物自入诗。

--题记。

   四月的一天，大雾，山水户外驴友一行十八人，从望乡台出发，徒步穿越大灵山，卫星定位行程二十五点四公里。

文友王爱说，洞是山的眼，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，到处都是山，山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洞，这些洞从山的各个部位呈现出来，像一只只眼睛注视着我们；我说，雾是水“外婆”，在我们居住的环境中，时常都有雾，山间、山腰、山顶，多多少少，浓浓淡淡，弥漫开去，如一阵阵摇篮曲吹拂着我们。有这样一群善于在太阳下发现风景的“蚂蚁”（驴友）在“外婆” 的特别关注下，以他们自己的方式，走进了这灵山秀水中，寻找真常，享受人生。

“仁者乐山，智者乐水”。我们之所以能够一道亲近山水，其实不在于山和水，而在于山水之间也！只有真正游弋其间，才能找到痛过很久的伤痕的回旋，也才能找到从不知道名状的快乐。

是的，雾是水“外婆”。大雾孕育出了条条溪水，她总是这样，从一个山眼出发，满山坡的奔走。刚下车，清晨的望乡台，雾涌甚急，瀑布流水的步态闪闪妩媚，如银练当空。流水的表情清纯秀气，热情好客。流水的腰肢柔弱坚韧。流水像一个跳回旋舞的蜜蜂，以山寨为题，以音乐为伴，记录一段段勤劳质朴的土家民俗风情。同时，亦孕育出了一代又一代我的先民，孕育出了神秘诡谲的湘西文明。

山樱桃闹春过后，阳雀陆续而至，杜鹃啼血猿哀鸣的景象虽已绝然不见，但一声紧似一声的啼叫，带来了布谷鸟，吹开了桐子花、金银花，满山遍野的花花也跟着烂漫起来，和着浓雾一起，细细密密地洋溢在我的周围，使我无法呼吸，气喘嘘嘘。在一棵山茶树下，吃过几片茶馓，清香隽永，心情舒畅，怡然自得。不由而然地唱起了小时候从大人家那里学来的求爱山歌，妹妹长得白又白，好比山中菜花蛇，锅里的龙肉我不爱，我筷子……，满山的阳雀也一个接一个地叫了，布谷鸟也跟腔了，快种包谷，快种包谷……，同行的驴友方胜，也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，吹起了自制的藤皮号，呜……呜……听，满山的和声，不嘲杂。

草长莺飞的时候，满坡坡的植物丰腴得如坐月子的新娘，又嫩又胖。一弯一沟的新绿，就像一段扯不断的丝绸，典雅素丽，流淌着胭脂的芬芳，淡淡的，持久的，沁人心脾。这山真是太嫩太绿了，随便什么一碰，都会碰破一层皮，丝丝有声。说来也怪，尽管雾很大，能见度很低，相反，那绿光会因为我们长时间在森林里过久注视而闪闪四射，碧波荡漾。这时候，看山山是绿的，看树树是绿的，看草草是绿的，看天天是绿的，看雾雾也变成绿的了。整个世界都流翠欲滴。唯独驴友发尖和眉毛上留有的串串白点变得更加显眼。

这个季节，山野菜也是长得最多最好的时候，在驴友们阵阵欢呼和惊叫中，野胡葱、折耳根、椿颠、刺苞头还有我叫不来名的野菜，一点点堆积，只翻过几个山头，就装满了袋。最有经验的是勇包，全幅武装，不畏荆棘，工具也齐全，而且又勇敢，功劳数他最大。但毁灭性的收获少一点，或方式更“绿色”一点，那不就更加两全其美吗？因为我呼吸功能不好，又忙于摄取视频资料，没能参与收获而留下了一点遗憾，但我想事物总是会因为残缺而更美。大家余兴未尽，不知是哪个说的，下次再来的时候，野山笋就出来了，扯多了会叫你们背都背不起。

整个行程是有序的，走掉队的时候，随时都会听到兄弟姐妹们的呼唤，在大雾中走失方向是经常的事，较大的路口上，都按山里人的习惯刻意地摆上了标记。正如我在《冬天里的童话》诗中写到的，在互助中显出的关怀和亲昵随处可见。

我学到了平素来没能学到的很多东西，也捡起了一串又一串童年的美好回忆。

大雾中剥开一座又一座青山，翻过了一道又一道山梁，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寨，也落满一路汗水和风尘。

大灵山里，雾是水终生感念的外婆。山里人说，不管天阴天晴，只要有雾，雾稍微大点就会下罩子雨。有了雨就会有声声不绝的溪流，只要有溪流就会有终归大海作波涛的气势。我想，一方山水养一方人，他不也同时孕育了山里人勤劳勇敢、坚韧不屈的禀赋和灵性吗？这也是我们的生存命脉。

拨开云雾见青天，下山的路上小憩，掬一捧清泉，一饮而进，丝丝清甜，却洗不掉满身伤痛。我想，一帆风顺经不起咀嚼，一尘不染耐不起回味。

性本爱丘山，我不是圣人，只是大性不得，小性连连，乐山也乐水、好书也好写、爱感受更爱自由……非石长之人，千丝万缕相纠结，财富所限，虽没有资本入住山水之间，也没有资本爱自由。不得以如此，我们已来了。

陶潜归园田居，感概久在樊笼里，复得返自然。世人都很推崇他的性情，沿其道而行。寻找田园风光，已埋没在我们久远的曾经。山风雾雨，清澈淡雅，温润千枝万朵，不晓得露水为什么喜欢上那轻盈薄瓣，不晓得蜂蝶为什么萦绕那素蕊淡粉。听一听花开的声音，看一看绽芽的过程，学一学山民农耕的姿态，掂一掂山寨鸡犬的单纯与热情，闻一闻马兰花清香的味道，数一数蜂蝶在花间身影，捏一捏泥土芬芳的气息……品味心底久久酝酿的醇香，乐山乐水乐心境。

我们经常于熙攘的城镇，渴望山村的安逸；于霓虹的灯光，回忆泉水呤叮；于孤独的角落，向往山水的境界。于繁忙中偷渡浮光，闲思遐想；于吵杂中暗度静谧，修身养性；于悲观时撷取平静，匡正心态。只是坚守“身入繁世，心在山水”。

心宽容山，心静纳水，山水相济，得山之态度，水之丰韵。山不是山，水不是水，山是景，水是情。山水不是山水，是一方心田，甘润滋养，颐养天年，这才是我们灵魂的归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