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的她,快归来吧。这里才是快乐老家。
——题记
一直很喜欢维多利亚·希斯洛普的书,从《岛》到《线》,再到《回归》。在她优美温暖的字里行间,即使身处最悲凉的情节之中,也能感受到时刻被希望笼罩;历经艰辛淌过污秽荒凉的不祥之地后,最终到达开满灿烂鲜花的人间天堂。《纽约时报》评论,她知道如何打动人心。
她已经打动我心。
回归。
身体从晚睡晚起回归到早睡早起,心情从浮躁焦虑回归至平静安宁。
大雪已过,冬至不远,呵气成雾。以前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早起变成最简单不过的事,属蛇的我终于不再借口需要冬眠无休止赖床。总是在六点半准时醒来,天色未明。躺在床上听半个小时的歌,直到晨光熹微。起床,穿衣,洗漱,闻到一楼食堂随风飘散的香味。最爱干拌的韭菜面,食堂的阿姨记得大部分人的口味,每次看到我都会向煮面的阿姨通报一声:一碗干面,煮久点,芳子的。我报以笑容,美好的生活从早晨开始。
前几天做了一个梦,自己重新回到了课堂里。老师的讲课很精彩,生动有趣。梦境里我也是现在这个年纪,准备下课后加入社团学习画画。梦醒后发现自己有很多事想做,还有很多事来得及做。
第一次萌生学画画的想法是在高中时期。那时我开始尝试写稿,一些青涩的文字,偷偷承载着青春年少特有的浪漫浮夸。那本如今早已消失不见的笔记本偶然被寅寅看到,在她的积极鼓励推动下,我鼓足勇气把在几个私密朋友之间小范围传阅,没想到得到更多肯定,部分文章获奖或刊发后更是兴趣大增。同桌的寅寅是艺术特长生,每次翻看到她画本里的素描和水粉,我都希望自己也可以画出那些会说话的线条,可以指挥掌控那些含情脉脉的颜料。我想在文字里插画,我想把绘画揉进文字;我想在字里行间涂鸦,我想在五颜六色中讲故事。
奈何当时已是高二,冲刺高考是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。后来考入警校,立志当一名惩奸除恶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刑警,天天摸爬滚打,像个假小子一样练习散打、擒敌拳,与男生斗勇。虽然没有放弃写字,但鉴于没有任何基础,关于学习绘画的想法像一个漂浮的梦,遥远而不可及。
如今,我在梦境中穿越时空。岁月温柔,她细语轻言,说一切为时未晚。干涸已久的河床得到滋养,我听见淙淙细流,叮叮作响。
百度了油画、水粉的入门知识,发现素描是不可取代的基础。托朋友与遥子帮忙联系一位绘画老师,忐忑等待回答,不知道是否有人愿意接收这样一位超龄学员。与遥子很热心,当天下午就把老师的电话发给了我,高级中学的向明树老师,画龄二十多年,艺术造诣极高,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优秀学生。几个朋友后来听说我师从于他,要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,不要辜负梦想再次绽放。
怀着对艺术家的推崇之心,我委托与遥子帮忙联系与向老师见面。毕竟不同于在校学生,我不需要掌握应付严苛规则的技巧,我只想要学习操纵掌握画笔的能力。向老师很随和健谈,没有印象中艺术家的清高或者自负。他听了我的想法,建议我打好基础后学抽象画,同时提醒我打基础的过程十分枯燥冗长,希望我做好心理准备。晚上的科技楼很安静,与遥子和她的朋友为我加油鼓劲:芳子芳,我很佩服你的勇气,你要对自己有信心,跟着向老师学,多加练习,一定会成功的。晚风微凉,看着围在身边的音乐、舞蹈、美术老师,我庆幸自己推开了这扇窗,窗外是上帝为我开启的另一扇门。
到向老师推荐的商店购买了画笔、素描纸等工具。店主是个容貌清秀的女生,很热情,知道我是初学者之后非常耐心地推荐。谈话间得知她曾经学过几年画画,后面因为结婚搁笔。我没有追问她是否遗憾,只是回复一个明白的微笑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,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追求。
提前十分钟赶到画室,向老师正在打开空调,孩子们还没有来。他抓紧时间一边告诉我铅笔要削成什么形状,一边向我演示怎么削铅笔;说削笔是画画的第一课,也是让人心静的重要课程。说起削铅笔,我十分惭愧,削东西一直是我的弱项,不管是削铅笔还是削苹果,我不是把包着笔芯的木材削的深浅不一凹凸不平,就是把苹果削的只剩果核。记忆里我的铅笔都是妈妈、奶奶或者同学帮忙削好,直到后来有了自动铅笔;苹果也是用水洗好就啃,还美其名曰喜欢吃苹果皮。逃避了那么久,如今再一次学习削铅笔,好像突然回归到排排坐、吃果果的初入学那年。
学生们陆陆续续来了。向老师给我找了位置,告诉我画画的坐姿,握笔的姿势,以及用力、下笔的技巧后逐个指导学生画画。我用书签当发簪将长发挽髻,一笔一划在素描纸上练习画线条,努力寻找间隙均匀、力度均匀的感觉。横的、斜的、竖的;长的,短的;明显的,模糊的;直到手臂渐渐感受到酸麻。中途向老师过来观察了几次,第一次提醒我注意画笔与画板的角度;第二次要我用手腕发力,把手腕练灵活;第三次说我画笔在素描纸上摩擦出的沙沙声已经奏响和谐的旋律。素描纸上密密麻麻全是铅笔滑过的痕迹,这些原来于我而言毫无意义的线条与颜色,顷刻间变成会说话的精灵,它们记录着我走过的脚步。我怀揣着小秘密,低头削已经画秃的笔头,内心快乐满足。
画室没有想象中安静,一群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性格迥异。有的女生凑在一块叽叽喳喳;有的男生忙里偷闲一边看下载的电视一边装模作样画画;被向老师呵斥后勉为其难强打精神;有的人安静地临摹,本身就像一幅画;坐在我斜前面的一个小女生小声抱怨:这个模特太丑了,我真的不想画他。一缕发丝挡住了我的目光,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是认真还是戏谑;有人单曲循环播放“玫瑰”,那也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首歌。
你说你想在海边买一所房子/和你可爱的松狮一起住在那里/你会当一个心情杂货铺的老板娘/随着心情买卖自己喜欢的东西
生活越来越压抑/你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/一个人站在悲催的风里
玫瑰你在哪里/你说你爱过的人都已经离去/不要欺骗自己/你只是隐藏的比较深而已
玫瑰你在哪里/你总是喜欢抓不住的东西/请你不要哭泣/我们都只剩下一堆用青春编织的回忆
转眼两年时间已过去/该忘记的你没有忘记/你说你最近爱上了旅行/我知道你也只是想逃避
逃避现实和过去/逃避一个最不真实的你/一个人的路上只是在找寻
时间在聚精会神中流逝地格外快,一节课眨眼就到了。孩子们长舒一口气争先恐后往外面走。走出画室,我伸手取掉插在发髻中的书签,长发倾泻而下。一名女生和同伴窃窃私语,真羡慕啊,我也想快点长到那个年纪。我不敢回头,怕她看到我眼里成年人才会有的哀愁。
曾几何时,我也想快点长大,长大到可以穿长裙穿高跟鞋的年纪,懒起画娥眉,弄妆梳洗迟。现在,当我终于来到这个年纪,才明白无忧无虑只要为考试奋斗的学生时代有最最单纯的幸福。
回宿舍的路上和寅寅通了电话,跟她聊了第一堂美术课的心情。她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,要我好好学,有机会一起切磋。画板有些重,我几次调整姿势,似一只背着壳的蜗牛。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我身边穿梭而过,我行在其中,感觉自己误入了另外一个时空。
突然想起《回归》里的一句话:在这些街道上,她可以迷路,然而永远不必害怕会迷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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