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镇叮叮当(彭梁心)
发布时间:2015.09.17 点击量: 分享到

当晨羲初露时,往往又会听到那一串清脆的铃声,铃声清新而优美地在小镇上响起,宛如一支挥洒在小镇上空的乐曲。人们在这铃声中一个个地起来了,小镇的这里那里便渐次飘起了一缕缕的炊烟。几十年了,不论春秋寒暑,它都在小镇的一隅适时地响起。

我就在这样的铃声中度过了九年的时光。刚刚分到小镇时,心里自然有一种喜悦,第一次听到这铃声便有一种特别的感受,身子顿时也轻松了起来。但开始并没有那么很在意。只知道铃声一响,大家便从被窝里钻出来,不多久,便都奔向篮球场。在与别人玩球的过程中,也渐渐知道了铃声的主人,大家都叫他老钊。后来和老钊认识之后,也跟着别人一起叫了起来。那时的老钊已是近五十岁的年纪了,穿着已不知漂洗过多少次的蓝布衣服,显得很是朴素。

关于铃声我也听过了很多,但这些铃声都没有给人很深的印象。甚至有些带给人的是一种噪音,你也不知道那铃声响起时该是干什么事了。对于那些没有一点时间观念的人来说,听着那样的铃声只会使他们的脸上显出一番迷茫,茫然不知所措。对于以前读书时的我而言,只要是铃声便是要赶到教室里去的。但听着老钊的铃声也就没有了那些不知所措了。许多人都说,老钊打了几十年的铃子,已打成精来了。

开始对于老钊的铃声并没很好地品味,但听多了之后,心里渐渐地也就品出许多味儿来了。当别人都还躺在床上做着一串美梦的时候,老钊的铃声便会很清脆地响起来。清晨的铃声显得刚健有力,节奏快而有韵律,使人有一种怦然而动的感觉。躺在床上品味着他敲出的铃声,头脑霎时便清醒了许多。心也忍不住随着他那铃声一点点地敲起来。但不管你怎样地去敲,你还是无法把他最后的那一锤宣告尾声的铃声学会,那最后的一锤有一种意味深长的滋味。使你躺在床上忍不住浮想联翩。不久,这里那里便听到了走出室门的声音了。那时在学校的时候,常常就是老钊的铃声把自己从梦中敲醒。

老钊敲出的铃声韵律各不相同,那些铃声如同飘在校园里的一串串音乐,有舒缓轻柔的、有激烈亢奋的、有时响起如行云流水、有时听来又气氛热烈,起伏有致,韵律各别,速度因时而定,因事而定。如果听到的铃声是由舒缓渐渐地转为激烈,然后突然停了那么一下,如同一个休止符一样,使你的心也忍不住仔细凝听。当你正要沉思时,一会又进入了另一个节奏而舒缓而激烈并有一种马蹄疾的声音。只要是站在小镇上的任何一个可以听到他那铃声的角落,你也会知道那些学生们已情不自禁在在那铃声的带动下走在一起了。他似乎为了让你好好地品味一番一样,每当结尾之时,他都会适时敲出一种余音来让你回味无穷。但也只是那么一锤,就会在你的心里产生一种震憾,使你忍不住要细心品味。老钊的铃声中即便是急促,也是各自有别,节奏各异。有时使人感到一种神圣的责任,有一种庄严之感,有时又使人感到疲惫之后的一种轻松,心情舒畅。或慢或快,或上午或下午,到了他的手里,总是那么得心应手,听多了,也就能从他的那些铃声中听出不同的时间来。

老钊的一生,似乎研究的便是时间。他那简陋的室内至今摆放的也不知是多少年了的一部收音机,那老式的机型也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,笑他家里有一件价值连城的老古董,但老钊对于别人的嘲笑从没有当成一回事,他有时还真把它当成一件宝贝似的。一天之内他要多次拨弄一番,那时大伙便又要嘲笑起他来,他听了只是笑笑。但只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那播时间的最后一声响起之时,这时的老钊也早已抬起他的手腕在那里对他的时间了。我曾多次开老钊的玩笑说,这里官最大的便是他了,只要他的铃声一响,大大小小的一干人都要听从他的指挥,但每次的老钊只是憨厚地笑笑。

慢慢地听多了,也想尝试一下那支小铁锤的神奇,如老钊一样敲出无数的回味来。但终是没一次成功过。别人说,算了吧,别敲得不伦不类的,你哪学得了老钊那成精了的绝活,还是好好请老钊告诉你一些他的绝招吧。老钊的绝招我终是没能学会,正如有人说的,学会了他的手法,也无法学会他的那种心法。几十年了,老钊便是在这种心神合一中度过的。用他的心,认真地体会,认真地琢磨,然后把自己的所得用铃声传达出来。伴随着他的历来就是一块普通的铁板,一支小小的铁锤。但就是这两样东西,到了老钊的手里他便能敲出无数动听的曲子来,使人在对那些声音的回味中感受到一种什么。干了一辈子打铃的工作,还从来没有见他厌烦过,更绝少见他把一次的时间打错过。想起干了几十年时间的老钊,我也就慢慢体味到了什么叫做心神合一。老钊在敲铃的时候,他是真正地用心在敲的了,所以,别人也才从他的那手铃声之中,感受到一种特殊的韵律和节奏。听着他的铃声如同听着动听的曲子,耐人寻味。

有人曾说把那铃声改成电铃,但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,那太单调了,枯燥无味的,哪一种声音都比不过老钊敲的铃声。许多地方都已用了电铃,但在小镇的那一隅,还一直沿袭着老钊敲出的那种铃声。大家也已听惯了老钊的铃声,要是哪时少了老钊的铃声,有时还会有种失落之感。敲了几十年铃子的老钊,也真有种同事们说的修练成精的味道。所以也才会在大家的潜意识里扎下了根,因为大家都感到,他的铃声里已不仅仅是有韵律的动听的曲子,这曲子里也深藏着一种情感了。

现在,我已调离了那个小镇,老钊的铃声也已几年没有听到了,有时所能听到一点的也只是那些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电铃声了,既缺少一种韵味,更缺少一种情感。那时刚到新的单位上班时,我的潜意识里还有老钊留给我的那些铃声,生活起居老是感到颇不适应。每当那时,心中也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别人曾说过的"铃仙"的事来,现在想来,那时把老钊称作"铃仙"还真是恰如其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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